【楼诚】【明秘书番外系列】微不足道的小事（一）
*前文设定见合集内容
*本篇双毒友情向明显
细算的话，明楼和王天风的私交已有将近二十年。
明楼高二那年，他的父母因意外死于车祸，长姐明镜初入职场，接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接管家族企业。明镜是个性格刚毅要强的人，不仅咬牙扛起了公司的重担，而且对明楼百般照料，生怕他因为家庭变故在心理上承受不了。明楼个性早熟，多难过都憋着不说，明镜怕他睹物思人，索性在他毕业以后给安排了去美国留学。
明楼就是在大学期间遇到了王天风。他读的是商科，王天风读人类学，是高他好几届的师兄。
这位王师兄老家湖南，家里穷得连米都按粒吃，可是充分发扬了他那位毛姓老乡的顽强精神，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，生生把自己斗去了先进资本主义国家读phd。当时的留学圈子还主要局限于富贵人家的子女，像王天风背着二斤破棉被只身来到异国他乡的，诚可谓孤勇。同时，眼高于顶的同胞们也大多看不上他。
因为基础教育没跟上，王天风英文读写流利，口语极差，跟他一个宿舍的是个印度人，两个人说起英文来口音都是九曲回肠的别扭，还互相影响，恶性循环。明楼第一次见王天风是在一个学术研讨会上，那圆脸精瘦的中国人开口就是咖喱味的中式英文，让明楼过耳不忘。
明楼本来是不大爱与人交际的，奈何王天风除了英文太烂以外，见地着实深刻。会议结束之后，明楼就鬼使神差地跑去交流。他们二人专业相差十万八千里，性格、背景、经历也几乎没有相似之处，却莫名有些倾盖如故的感觉。
明楼生活费充裕，也养得娇贵，所以在校外租了间单身公寓，隔三差五自己下厨打牙祭。王天风跟他混熟了以后，常常端着搪瓷缸子过去找他喝酒聊天。明楼知道王天风的经济情况不好，每次掐着他来的时间做些硬菜，救济救济肠胃。
那时候明楼还在和汪曼春谈恋爱，而汪曼春是不大看得上王天风的，后来明楼和汪曼春分手，还会半开玩笑地把事情怪罪到王天风头上，不过那都是后话了。
久别家乡，西餐吃多了寡淡得很，明楼常常在唐人街买足了辣椒和各色佐料，回去煮麻辣火锅。公寓里没有正经的餐桌餐椅，他和王天风各执一双木箸，盘腿坐在客厅中央，脚边就放着锅碗和超市批发来的啤酒。王天风被辣味熏得眼睛发红，摇摇晃晃地说：“以后有机会带你去我老家喝大曲酒，可比这些玩意好喝多了。”
那样的场景明楼过了很多年都还记得。
王天风比明楼早毕业，归国以后，他去了高校当老师，而明楼回到了上海，开始接手明镜的工作。
因为研究需要，王天风时常驻扎在穷乡僻壤一待就是大半年。对外联系都成问题，更不用说和老朋友见面了。
明楼得空给他打电话，也不能免俗地要说起成家立业的事。王天风多半呵呵一笑，说：“我买不起车买不起房，没人愿意受委屈，可比不上你这钻石王老五。”
明楼见引火烧身，只能把话头往别的地方引。
有一年，王天风去了青藏高原，在那曲的一个镇子上住了整整七个月。回来之后，学校安排他先在上海做了个全方位体检，确定没问题之后再回去写报告。
本着公费不花白不花的原则，王天风多在上海停留了两天，也顺带见见暌违已久的明大少爷。
明楼得到消息很高兴，他知道王天风不爱高档餐厅婆婆妈妈的那一套，干脆约他来自己家吃饭，还特地声明要做麻辣火锅，俩人好好续续旧情。
还像是十多年前一样，王教授背着二斤破棉被，从高原辗转到城市，站在明楼堪称豪华的大别墅门口，依旧傲慢地昂着头。
门铃响了一阵子，一个青年围着围裙跑来开门，却不是明楼。
那青年长得清俊，一双眼睛黑得发亮，透着神气。他上下打量了一阵子，很快就反应过来了：“王教授？”
王天风差点笑出来。他这一身灰头土脸，能不被错认为乞丐已经不错了，没想到竟然有人脱口而出就称“教授”。
“明楼呢？我找他喝酒来了。”王天风脱下鞋，露出指尖磨得发白的袜子。
青年弯下腰帮他把鞋收进鞋柜里：“先生在厨房里呢。”
明楼从厨房里走出来，第一眼都没敢认，王天风跟他记忆里相比起码瘦了十斤，黑了三倍。
没等明楼开口，王天风就先发了难：“明少爷，好久不见，你是越发富态了。”
“你倒是没变，说话还是那么难听。”明楼嘴一咧，大笑起来。
王天风带了个又大又沉的背包来，拉开拉链，露出一个风干的牛头骨。他搓了搓手，说：“冬虫夏草琥珀玛瑙……我是买不起的，当地的朋友送了我这个，你处理处理，挂在家里能当个装饰。”
牛头骨加上犄角也有近一米宽，有的地方皮肉还粘黏着，原始的生命力蓬勃而出。站在一旁的青年悄悄摸了一下，满眼称赞。
“好啊，”明楼说，“阿诚，你觉得挂在哪里合适？”
被称作“阿诚”的年轻人想了想，说：“挂在客厅？”
“行，你明天找人处理一下，就挂客厅。”
王天风一时间没摸清那位“阿诚”的身份，等到青年去了厨房，他才低声问明楼：“那是谁啊？你弟弟？我记得明台不长这样……”
“他是我秘书，明诚。”明楼解释道。
“现在秘书还负责给老板做饭呐？”
“所以是……私人秘书。我亲手栽培的。”明楼扬起眉毛，露出骄傲的神色来。
“呵呵，有钱人。”王天风冷笑。
“我说你仇富心理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改过来……”
说着说着，明楼就想起了自己口口声声许诺的麻辣火锅。
“你且等着，我去给你做火锅。”
说完，明楼撸起袖子进厨房了。
五分钟之后，明楼从厨房里被赶出来了。
“我是你老板！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厨房！”明楼还强撑着面子。
明诚的声音铿锵有力地传了出来：“你想下厨没关系，倒是先搞清楚糖在哪儿盐在哪儿，别给我添乱啊！”
人对味道的记忆比想象中敏锐的多，尝一口辣椒，王天风又被踢回到青春岁月里，好像两个人又在那个简陋的客厅席地而坐，畅聊天地人神鬼。
明诚做饭称不上好吃，但味道足够让人觉得熟悉，因为简直和当年的明楼一模一样。如果不是明楼一直被关在厨房外面，王天风会以为是明楼穿越过来做的饭。
王天风吃了两块肉，放下筷子若有所思。
明楼觉得奇怪，问他：“怎么？味道不好？”
明诚还在厨房里忙活，如果王天风吃不惯，他得想办法跟明诚说。
“不是，做得很好，不比你差。”
明楼笑了：“那你多吃点。”
“明楼啊，”王天风的食指尖轻轻敲着桌面，眉头也略微皱了起来。
“嗯？”
“你是不是gay啊？”
明楼倒吸一口气，突然把辣椒油呛进了气管，捂着胸口不受控制地咳了起来，王天风赶紧给他递茶水。明楼咳完气都喘不过来，眼睛里闪着泪花。
“你、你是诚心害我吧？”
王天风面不改色地又吃了块肉：“这不是多年不见嘛。相顾无言，唯有泪千行。”
“泪千行个鬼……”明楼骂道。
吃了饭，喝了茶，聊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的天，王天风背着他的行李回宾馆去了。
月亮早已高挂在枝头上，明诚陪着明楼目送出租车远去，两个人才一前一后地往回走。
“你会不会奇怪，我怎么有这样的朋友？”明楼说。
明诚摇摇头：“不奇怪。”
“哦？为什么？”
明诚轻声说道：“您和王教授虽然个性天差地别，但看得出来，骨子里意气相投。如果先生不是有长姐需要照顾，幼弟需要抚养，大概也会像王教授一样，去过一种更为自由的生活吧。”
“那你觉得哪种生活更好呢？”
“都好。”明诚说，“独身固然潇洒自在，不过有些负担也堪称甜蜜。您既然心甘情愿地选择了承担责任，想必也是意识到了那些美好的部分。”
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面，说：“我越来越觉得，那些看似重大的决定其实对人生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。真正决定人走哪条路的，是日日夜夜的潜移默化，是再普通不过的每一天。这是个过程，而不是阶段性的结果。”
“你倒是越说越玄乎了。”
“嗯，只是我最近的一些想法吧，顺带提一下。”
“我要是跟‘疯子’走了一条路，那我就买不起房也买不起车……”明楼看了明诚一眼，“当然也请不起私人秘书喽。”
明诚接住了明楼的眼神，努力压住往上翘的嘴角，郑重其事地说：“没关系，我很便宜的。”
繁星落在明诚的身后，不及他那双眼的万分之一明澈。凉风吹起他的衣角，让他看上去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鸟。
明楼像是心尖被人搔了一下，泛起一阵酸痒。
夜已经深了。
END
明秘书的长度虽然对我来说已经难以承受了，但其实有很多东西还没写，完结得很匆忙……只能用番外慢慢加塞ORZ
番外攒得够多的话看能不能改个长篇出来（这是多么奇怪的写作模式(;´༎ຶД༎ຶ`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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